第四章

展易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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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到激动处,寻寒啪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茶杯茶壶应声滚落一地。

    林天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吓的,还是悔的,二十几岁的男人手拄着膝盖放声大哭。断断续续的话语根本连不成句子。

    就是坐在旁边的他亲爹,安阳郡守林介贤,听了半天都没明白自己儿子要说什么。有心把儿子扶起来,捋顺了气再说话,可看看那边圣天山的入室弟子都没动,到底歇了主意。把脸沉了又沉。

    “行了,你还有脸哭!还不闭嘴!”寻寒被个大男人哭得焦躁,摆手示意林天佑赶紧收声。

    六条人命,其中还有两个孩子。不是丧命再兽人的手中,是被活活踩死的。如果不是自己出手,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。哭?哭又有个屁用。回到师门,最轻也是一顿断骨鞭。如果哭能解决问题,他也好像哭一哭。想到师父的断骨鞭,寻寒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随手抓起满脸的头发,又看看地上跪着的林天佑。二师兄的徒弟还是交给他自己处理的好。他这个做师叔的还是少管闲事吧。

    “寻师,犬子今日闯了大祸,也是忌惮那兽人伤人,其结果虽不可原谅,其发心却也赤诚。您看,能否······”林介贤给儿子求情的话还没说晚就被打断。

    “不能。”寻寒上下扫了一眼给自己作着揖的林郡守,阴冷冷的接着说,

    “郡守大人怕是不知道圣天山的规矩吧。你不知道没关系,他知道就行。你在我这里说再多好话都没用,圣天山自会管教自己的弟子。”寻寒站起身拽了拽身上甩线漏洞的衣裳,不再理会这对父子,迈步要走。

    林天佑保住寻寒的大腿,好不容易憋住的哭声再次响起。

    “师叔,徒儿知道错了,师叔,你不能不管徒儿啊。”林天佑是真的知道错了。都怪他见着那只雌虎怀着身孕,一时起了贪心。如果雌虎产崽,他就可以不费力气的结下半知。毕竟凭着他现在的实力,是没有可能到首吾山获猎半兽的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管你?我是能管住你的腿,还是能管住你的心啊?你犯错,自然有你师父,我的二师兄管你。你可知道这次允你下山,放你回安阳,我师兄可是指望你能守护一方百姓安宁,哪知道你竟闯下如此大祸。今天的事因何而起,你小子心里没数么?”

    噗通,林介贤也跪下了。

    “寻师,天佑闯祸伤人,入殓,下葬都由我林家承担。我一定多给丧金。还请寻师为我儿在圣师面前多求求情,林某以及林家必定重谢。”

    林介贤听明白了,他儿子这次要完。当初林天佑入得圣天山,拜在圣师二弟子傅宴座下,那是何等光宗耀祖的存在。就连他这郡守的位子都师是沾了儿子在圣天山的光。现在他是无论如何舍弃老脸都得求求寻寒。

    “当然由你出,难不成还要我圣天山出不成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,小可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不管你是什么意思,我都没什么意思。就这样吧。”

    林天佑还要去抱寻寒,被寻寒灵巧闪开。眼看着寻寒,他的五师叔出得门去,林天佑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。

    沿着郡守府曲折幽深的回廊,走到西北角的一处荷塘边上。满塘的荷花半开半吐,翠绿的荷叶随风伴舞,是个清雅安静的好地方。荷塘依山开凿,既有人工的精美,又平添了自然野趣。捡了一块稍平整的石头坐下,寻寒长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哪怕看不惯那对父子俩,他也必须在安阳郡再等上两天。这是二师兄的命令。

    买晶石的小姑娘真是很有意思,长着和小师妹几乎一样的脸,却是个精明嘴巧的。那个小魔怪一样的疯丫头可从来没他讨好说过软话。半年来,圣天山的弟子以撒网的姿态寻找小师妹,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。

    师兄门也碰到过肖像小师妹的同龄女孩,都不需要师父辨认,荆如都不会对看一眼。这个或许也只是长的像而以吧,不然如果是那个,小魔头怎么还会和他讲价,直接上手抢才是她的风格。

    还是不要和师兄们汇报了吧,省的大家又多一次失望。

    哎······

    左手掐诀,孟驹就出现在面前。

    通体枣红的骏马只在脑门上长着一撮白色的鬃毛。背上一对覆盖着油黑翎羽的翅膀紧收在身侧。

    现在她就跪坐在寻寒的面前,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缱绻的盯着寻寒,好似在无声的宽慰着他的主人。也像在表达她对面前人的恋慕,依赖。

    寻寒双手捧起孟驹的脸,额头蹭了蹭对方的的脑门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,就是心里有点堵。林天佑那孩子平常也是个懂事听话的,今天不知抽了什么邪风。知道你心疼我,犯错的又不是我,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孟驹就着在寻寒的手心轻轻的蹭了几下,发出一声鹤鸣样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你说师父会惩罚我?哈,你也知道啊。没事,不是还有二师兄么。”

    抓着孟驹的耳朵搓了搓,“其实,师父这几年都很少罚我了。哎,只要师父能好起来,我就是每天一顿断骨鞭也愿意的。”

    孟驹抬起两只前蹄,看着是要踢人,寻寒却知道,她是想抱抱他。

    左手腕递进孟驹的嘴里,孟驹立刻化成了半兽模样。

    枣红的头发,发顶一束白色格外显眼。裸露的上半身,女性应该隆起的胸前部位,长发刚刚好给全部遮掩。一张精致的人类的脸没有任何瑕疵,因为没有丁点的表情,显的有点假。

    伸过来的手臂抱住寻寒的一条胳膊,大脑袋紧贴着胳膊,再没有其它动作。“圣师大人一定能够好起来的。您别担心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,我不担心。”怎么可能。

    一直攥在手心的石头,还没等到下船就成了软软的黑色囊袋,干瘪瘪的。沈蒙儿周身的疼痛也随着石头渐变而渐轻停止。晶石还真是好东西啊。

    秦召南说了一路。沈蒙儿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。虽然对曾经的认知有着翻天覆地的颠覆,但沈蒙儿是具备超乎常人的接受和适应能力的。既然无从改变,那就只能规划下一步如何去做。

    半兽人因为某种原因来到了人类的领域,或者人类到了他们的区域,都需要用到这些石头。这些肉眼看着,外表和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的石块,里面蕴藏着秦召南也说不清的能量。

    所以应该,差不多,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晶石对惠娘的病真的又用?

    沈蒙儿在秦家样伤的三个月,一丝伤口都没有的身体,每时每刻都承受剧痛的煎熬,翻身,喝水都需要假以他手。秦济和秦召南身为男子并不方便。是惠娘给她擦身喂饭,洗漱换衣的。

    没有任何血缘和利益关系的陌生人,毫无芥蒂的关心照顾。别人怎样,沈蒙儿不知道,她是绝对做不到心安理得,无动于衷的。

    沈蒙儿还记得,自己因为救命之恩口头感谢秦济夫妻的那天,惠娘拉着她的手,温柔的和她说,“蒙儿姑娘,不必放在心上。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老天给的一段缘分。济哥最是看不得谁有难处,就是换做别人,济哥也会帮忙的。”

    当时,秦济就那样深情的看着惠娘,眼神中的爱恋藏都藏不住。

    沈蒙儿表面上虽然没有感激得痛哭流涕,心里无疑是被这浓浓重重的情谊狠狠撞击了一下。

    初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,那个用最后的力气推自己上岸的白衣男子,毫无疑问是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。

    她想找到他。

    非常想。想尽快找到他。

    可她不能无视这么珍贵的一份温暖。来自秦家人不计回报的温暖。

    从前的沈蒙儿拥有父亲的爱,纵然不知道母亲是谁,纵然在商海中处处权衡算计,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情感上的缺憾。以至于后来的她好像是被油浸透的藤条,刀枪不入,百折不屈。

    可没人会拒绝别人发自心底的疼爱,不是么。即便是独立自强多年的沈蒙儿,也想靠近这份无言的慰藉。

    后来,惠娘病了。

    当秦济夫妻发现沈蒙儿迟迟没有离开的打算,就说起要认她做义女时,沈蒙儿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秦济和惠娘无疑是善良的。不求回报的善良付出。沈蒙儿却没法回报一二。

    近身的伺候工作都被秦济包圆了,沈蒙儿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完全没有用武之地。

    直到,一个月前的月圆夜。

    沈蒙儿随手抓了一只嫩黄的鸡仔抱在怀里,坐在小板凳上在院中赏月。想想月有阴晴圆缺,人有旦夕祸福,从来独来独往的沈蒙儿不禁想到那个白衣人。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,又是什么样的信念能够让一个人放弃生命去守护另一个人的。情感小白沈蒙儿表示没法理解。哪怕这一切伟大的付出都是针对另一个自己,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已经消失的灵魂,也挡不住她的好奇心,时不时揣摩。

    沈蒙儿从自己缝制的那个惨不忍睹的荷包里,小心翼翼的拿出白衣人最后塞给她的白玉环。酝酿好情绪,准备睹物思人一下的。结果临时的宠物鸡没有任何征兆的狂躁发疯,没命的扑棱起来。尖细的爪子把沈蒙儿的两只手,挠出好几条长长的口子。

    沈蒙儿生怕摔着珍贵的白玉环,赶紧丢下鸡宝宝,双手紧紧的捧住自己和白衣人唯一的联系纽带。

    神奇,诡异的一幕就在这时候发生了。